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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休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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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两人捧茶移前,微微躬身。

    墨自勇夫妻领茶。

    侍女换去茶,递上红绸花和玉如意,让新人执着。

    “拜高堂一”妇人又高唱。

    宾客纷纷起身。

    高堂之上的一男一女,微微一动,在流光一划间,双双站至一侧。

    众人微怔。

    高堂代表着娘家,论理,莲皇太孙的使者是有资格受新人一拜的,但,两人却偏偏不领受,那只表示着他们并没认可墨家。

    墨自勇夫妻脸色微白。

    一对新人已躬身拜了拜,转身,又朝四方宾客拜了拜。

    “礼成-”妇人取盖头将新娘子遮住,又高唱:“新人出阁-”

    那声音,一阵一阵的传了出去,整个墨家内外皆可闻。

    外面的乐声骤起。

    少年牵着妇人扶着新娘,人群的簇拥下外走。

    满堂观礼的宾客送行,青袍男子与宫装丽人,墨自勇夫妻四人在前最后,后面是客人和侍女。

    出厅堂,出庭院,三门二门,往大门。

    墨家的陪嫁,一抬一抬的紧随其后。

    “来了来了!”

    围观的人群,笑嚷了起来。

    新人出大门,宾客留步。

    唯有嫁妆一件接一件的从一侧抬出;

    在旁观者嘻嘻哈哈声中,回身,躬身一礼,少年与妇人挽着新娘送入花轿,少年上马,妇人与侍女陪在轿侧,在礼乐声中,迎亲队转了弯,回凌家,后面,墨家的嫁妆队伍整随其后。

    当花轿一转身,立于墨家大门内的青袍男子与宫装丽人身形一闪,犹似流星划过虚空,弹指间飞入空中,又一闪,没入一侧的屋舍背后。

    两人掠过虚空时,比闪电还快,旁人根本还不及看清,墨自勇与那些紧随之而站的人只觉眼前花了花,当再定睛一看,眼前哪还有人影?

    嗖-

    几人的心弦瞬间紧绷。

    墨家宾客与最近的围观者没有看清,但,那一幕却没有逃过隐于民舍层顶人群中,或隐于各隐秘角落的某些人的眼。

    在据墨家很远,近街道转弯处的一家客馆三楼的楼栏上,正倚栏而眺的面戴银色和月牙色面具的男子,唇角浮出笑意。

    “要不要赌一把?”一人提议。

    “想赌什么?”另一人淡笑。

    “赌墨家女能不能平安的走出此街。”

    “公子,我可不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?”

    “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
    “小淘气跟墨家有仇隙否?”

    “有,也没有。”微微一笑,答得模棱两可。

    “我赌了,赌墨家女不能平安通过此街。”戴银色面具的男子,信心百倍般的下赌:“若我输了,十年内任公子差谴。”

    “先生,我们还是不赌,只看戏罢。”戴月牙色面具的人,笑吟吟的望向对面某一处。

    “就知你早知小家伙准备捣乱。”男子微笑,也望了过去。

    两人视线所及处亦是一家客馆,在其楼顶上聚着多的人,二楼檐瓦上,一少年倚柱而坐,他一身白袍,连束发缎带都是白色,人却是粉妆玉琢,漂亮得像是个洋娃娃,额间点着一粒殷红的朱砂。

    少年环臂倚着柱子,遥遥的望着凌家迎亲的队伍,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。

    那姿势,闲适随意,潇洒至极。

    实际上,少年已经保持其姿势好久了,从凌家迎亲队到来之时便一直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好在一直跟着,否则我还真认不出来。”银面男子抚了抚发丝,发出一声赞叹:“无破绽,连气息都与之前不同,如此天赋,前无古有。”

    侧眸一视,戴月牙面具的人悠悠浅笑。

    两人默默的关注。

    凌家的迎亲队伍,掉头,踏着地毯不快不慢的前行,虽已走出老远,后面的嫁妆还没还从墨家源源不断的外抬。

    一抬抬或大或小的物件,件件用红布包裹。

    “哇-”

    “好丰厚的嫁妆!”

    大道两侧的人群,差点瞪爆眼珠子。

    就算是大世家,也不用如此显摆罢?

    人群瞧得冷汗,有些好事者默默的计数。

    长街长长,但,也总有将尽的时候。

    再过二百余丈,队伍即将转弯,转入另一条更宽的大道,同时,相据白袍少年所在楼舍也不足二十丈、

    端坐着的白袍少年,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,依着柱子站起,冲着下方一笑,随意的挥了挥手。

    嗖-

    就在挥袖之间,一点白光似流星划过,一闪飞向凌家迎亲队伍的上空。

    “什么人?”

    闻到破空之声,禁军大喝。

    同一刻,凌家队伍之人俱抬眸。

    嘶咝-

    两旁群众吓得狂吸凉气。

    “砰-”

    当人群才抬头,那一点流光已一闪至了凌家童男童女的上空,如烟花般迸裂,发出一声闷声。

    伴着那响声,空中腾起一股五彩烟雾,尘烟飘飘,像雾气弥散,烟火的味道也随之飘散。

    遥遥相望的两男子,露出一抹苦笑。

    唰-

    烟花迸裂之际,迎亲队伍不约而同的刹步。

    于一刹时,大街寂寂,再无人声。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目送着的墨家宾客,人人大惊。

    墨家家仆在一愣神后,火速去查探。

    而烟尘飘逸处,无论是屋顶的,大街上的,人人探颈相望。

    “阁下有何指教?”少年端坐于马背上,望着之前白光飞出之一角,目光寒凉。

    “嘻嘻,正好你所说,确是有事指教。”白袍少年笑意宴宴的接话。

    同一刻,身形一弹,人似白鹤,腾空飞起。

    “啊-”抬首而观的人群,看着忽然出现的一点白色,惊得眼芒乱跳。

    凌家众人凝目一瞧,一眼瞧清了空中少年的容颜,个个眼神微凝。

    不认识。

    每个人无比确认自己从没有见过其人。

    敌?友?

    少年心中划过疑惑。

    呼-

    白袍少年身才越过屋舍飞至空中,空中一匹白缎如旗帜飘出,正落在他脚下,那缎长托着他,以令上方的人似踏云而至。

    唰-

    白缎飘忽着从无数人头顶飞过,整整齐齐的铺在红地毯上方,白,如雪,白得不染半丝异色,它镶在红色之上,两两分明,直刺人眼眸。

    白色?

    围观者暗吸冷气。

    这不是故意冲人家的吉利么?

    暗自心惊人,视线紧紧的锁住一身雪白的少年身上。

    迎亲队伍默默的望着前方,不动不退。

    少年催马向前。

    抬轿的人静静的立着,并没有放下花轿。

    马儿从中间越过人群,走到最前方,少年居高临下的望着比自己还年少,比自己更矮的少年,眉宇间浮现出凌厉色。

    白袍少年微微仰首。

    尼玛,又是仰望!

    墨泪表面淡然,心里早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,他丫的,她最恨仰望别人了!

    不爽,十分不爽。

    心情不爽,情绪不佳,又亲切的问候凌空的祖宗们。

    一个不发话,一个不主动问,两人无言对视。

    无声凝望的人们,小心的控制着呼息,禁卫军则个个蓄势待发。

    “你,何人?”少年眼眸越来越冷。

    噗嗵-

    人群屏息,周围只有心跳声。

    白袍少年神色更冷,语气寒如冰:“你,凌云志?”

    “家兄凌云志,吾,凌云峰。”少年满眼阴狠:“来者通名。”

    “问本少主?”墨泪目光如刀:“可知墨六少夫人姓氏?”

    诶?

    人群双眼大睁。

    “姓钟,芳名钟兰。”少年微微一顿,眸子微凝。

    “凌家凌云志与墨六少之女墨泪订有婚约,可有此事?”

    “属实。”少年瞳目一闪,颔首。

   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?

    人人浮出不解,那些事宁都老幼皆知,有什么好问的?

    “很好,本少主有几事不解,你即是代兄迎亲,便请你回答,”负手,墨泪迎风而站,身似青松,语如霜刀:“第一,凌云志即与墨泪有姻约,当初墨六少夫妻遇难身亡之期,凌去志为何不曾去吊唁?第二,墨家墨泪失踪,凌家为何从不曾寻找?第三,凌云志所订正妻是墨家墨泪,为何正妻未入门,先取平妻?”

    咝-

    倾耳聆听的人,又狂吸凉气。

    大陆的男子,可以娶正妻也可有平妻,但,正与平还是有区别的。

    正妻正室,拥有绝对的权力,平妻,虽是妻,实际也只比妾高一分,却远不及正妻,甚至,在适当的时机,正妻完全可以处置平妻。

    为维护正妻的威严,不管男子拥有多少女人,必须先娶正妻,再纳妾,平妻自然也必须落后正妻,哪怕晚一天也行。

    先娶平妻后娶正妻,即是对正妻的轻视。

    凌家先娶平妻,本是于理不合,奈何人家是万年世家,世人不说评说所以也就视而不知,这会儿有人跳出来,人们当即怔住。

    也在刹时,人的心跳与呼息都有瞬间的停滞。

    周围静得再无声息。

    噗嗵-

    呼呼-

    暂时的沉寂后,是如雷的心跳声,和凌乱的呼息声。

    凌家队伍,人人面色在刹时变幻了一阵,又归于平静。

    “你,何人?有何资格过问凌家与墨家之事?”少年眉宇杀气流逸,视线凌利如刀。

    凌家家务事,何容他人指手画脚?

    凌云峰心中杀机流溢。

    杀气临身,墨泪背皮紧了紧,腰杆挺得笔直:“本少主姓钟,钟家下任家主,宁都墨家墨自贵之妻钟兰出自本家。钟门家训,凡我子孙,归我钟门,生死婚姻,家主论定。墨家墨泪虽姓墨,却早已入我钟家名册,钟门子系受此羞辱,本少主安能不过问?”

    钟氏,哪个钟氏?

    周围的心跳瞬间加快。

    大陆最著名的钟家,当属北域钟氏,其家族拥有千万传承,是九州最古老的世家之一,一族之力媲美一国。

    如若是墨家六少夫人出自钟家,他们只能说,墨家是前辈子到这辈子的人都踩了狗屎,撞了大运。

    “烬公子,那小家伙究竟是谁?”遥望着的戴银面的男子,终于无法保持淡定,满眸的惊疑,

    戴月牙面具的男子扶额,心头无语,小家伙是哪根经脉搭错了,竟连钟家祖训都搬出来了,你说自己知道就知道吧,为何还要大声嚷嚷?现在,教他该如何解释?

    他可没落掉之下小家伙说姓钟时身旁人那震愕的表情,现在只觉一个头两个大,油然生起万二分的无奈。

    心中无奈,口中却是淡定如常:“先生,小家伙神奇着呢,更惊人的话我都听过,稍安勿燥。”

    瞅一瞅,男子沉默。

    钟家?

    凌云峰的目光乍紧,顿一顿,才出声:“家兄与墨家墨泪小姐之事,吾并不清楚,阁下若有疑问,请移驾凌家,家兄现在正在家中。”

    凌家众人,微微的动了动眉,随即又垂眉静候。

    一干人的心,又悬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移驾?小小凌家也敢劳本少主移驾?井底之蛙,不知天高地厚。”冷冷的声音,忽的钻入人耳。

    狂妄!

    无数人暗惊。

    羞辱,这是赤果果的羞辱,如何能忍?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凌云峰大怒。

    然而,他的怒火还没来得及宣泄出来,一声更冷厉的喝声一冲而至,将他才吐出的话生生打断:“凌家弃正妻而不顾,大张旗鼓先取平妻,如此羞辱我钟门子孙,是为何意?!”

    厉喝如雷,字字撼心。

    那声音入耳,震得人耳膜阵阵刺痛。

    “哼-”无数人情不自禁的逸出痛哼。

    有高手潜伏!

    凌云志大骇。

    那声音所造成的伤害,绝不是眼前少年能做到的,唯一的可能就是附近还潜伏着高手,其他暗中给声音加注了脉气,产生出杀伤力。

    能不露痕迹的做到那步,唯有紫尊阶高手。

    也在倾刻间,他心中警铃大响,暗中做好了防御措旋。

    钟家?

    遥听得远方的对话,墨自勇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,从头凉到了脚,又从外凉到内,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一片冰凉。

    立于门内的宾客,个个满面震惊。

    那刺耳的声音,慢慢落定,人群耳畔仍回响着“嗡嗡”声,而立于凌家迎亲队附近的人再不敢正视立路中的白袍少年。

    禁军们已呆若木雕。

    凌云峰紧紧的握着马僵绳,飞快的思索对策,瞬间也发现,一切无效,无论是好言相劝,还是据理力争,不管如何,凌家都要落下话柄,好言相劝,即代表凌家理亏,据理力争,代表凌家无情,无不论哪一个都对凌家以后的发展与壮大不利,或许会还会失去现有的合作者与附依者,眼前的事已非他能及,除非凌家当家当家出现才可解除危机。

    倾刻间,他被难住了。

    “你即是代兄迎亲,便给本少主听好,”他还没想好对策,冰凉的声音又起:“凌家凌云志与未婚妻父母双亡之期不曾吊唁,是为不敬,也为不孝;未婚妻墨泪失踪,凌云志不曾寻找,是为无情,更为不忠夫妻;在准岳父逝世未满三年即娶亲,是无义;正妻未曾过门,先娶平妻,是无德,如此不敬尊长,无情无义无德之辈,不配当我钟家女婿,本少主即为下任家主,掌执下代钟门子孙生死婚姻,现,以家主之身代钟氏钟兰之女钟氏墨泪休夫,赐凌家凌云志休书,自此老死不相往来,相见如仇敌,生死凭命!”

    此桩婚姻是原主之事,或许与她并无太多关系,她若不愿意,大可易姓化名就此避过,可惜,她不愿,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儿家,怎能容一个臭男人成为挂着自己未婚夫的名头一生?

    为了自由身,便唯有休夫。

    理由,凌家自动奉上,岂有不配合之理?

    君不孝—休!

    君无情-休!

    君无义-休!

    君无德-休!

    如此之男,休弃没商量。

    墨泪面冷如冰,心头却直乐,这休夫的感觉,真爽!

    “啊-”尖叫如潮水,阵阵如涛。

    人群双目爆睁,满面惊骇的看着白袍少年。

    而就在最后一个字飘至人耳时,只见那少年一甩袖,“唰”一点白光一闪,似星子般射向马痛上的少年。

    紧接着,白袍少年又甩了一下袖子。

    刹时,无数白光飞了起来。

    那些白光在空一散,飘向四面八方。

    白色,是呈长方形的纸片,白中带黑,在空中纷纷扬扬,有如雪花飞舞,其中更有一张长约一丈有余的巨形白光,冲天直上。

    人群惊呆了。

    当白光飞至,凌云志下意识的探手一抓抓于手中,凝眸一扫,一张脸瞬间乌黑,身形一晃,腾空飞起。

    “你欺人太甚!”人在空中,冷光爆现。

    随着一阵光芒,空中浮出一支巨剑,内中一片火红,紧镶着一半绿色,外面是一线蓝光。

    巨剑如电光,光芒耀眼。

    远远近近的人被光亮刺得满眼昏花,眼前一片模糊。

    巨剑一出,杀气如虹。

    恼羞成怒?

    煞意袭来,墨泪一凛,心中暗嚎,呜,这是要撒药剂好呢还是以武力解决的好?

    撤药剂的话,很容易爆露真实身份,也不太利于以后的行动;以武力解决的话,威摄力就差了些,她可是一个人呀,没有随从护卫,很难服众。

    纠结。

    很纠结。

    纠结之时,也没任何动作。

    那情形,在外人眼里就是吓傻了的模样,视线才清晰的群众一睁眼,正好看到三色巨剑横空劈下,一个晃闪间即到白袍少年头顶上方。

    噗嗵-

    双眼一爆,观者的心跳静止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两道男音同时炸响空中:“伤他者,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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